【記者郭琇真苗栗報導】2013年7月18日,苗栗縣府趁著大埔自救會北上陳情抗議之際,強制拆除大埔4戶,當晚,張藥房女主人彭秀春返回家園,摸著殘存的鋼筋、磚瓦,喃喃自語。隨後數日,各方人馬漸漸湧入,陪同彭秀春在瓦礫堆中尋找鍋鏟、照片的蹤影,那曾經建築成家的光景,這一幕震撼了舞蹈家蕭紫菡思考「為何而舞?」
(圖說)舞者蕭紫菡編導的「土地計畫」11日於大埔上演,下午1點的仁愛路上,站滿了象徵被金權與政治扭曲人性的黑衣人。(圖文/楊子磊)
非舞蹈科班出身的蕭紫菡,12歲起步學舞,一路跌跌撞撞,在家人期許和自身興趣間徘徊。政大新聞系畢業後,她一邊投身媒體出版業,一邊尋找跳舞的機會,直到進入「無垢舞蹈劇場」。
30歲前,蕭紫菡為自己而跳,直到2009年她鼓起勇氣飛往西班牙,學習佛朗明哥舞。當她第一次看著吉普賽人用赤裸的雙腳,踏出內在的痛苦與快樂時,那時常困擾著她:「在主流舞蹈世界裡,不知為何而跳?」的困惑,似乎找到解藥。學成歸國,偶然受立賢文教基金會之邀,赴花東偏鄉教導學童跳舞,正巧碰上美麗灣事件,她傾聽土地、海洋對在地原民部落的意涵,並反身思考土地對從小在都市成長的自己,其價值為何?
綜合議題 呈現拆遷心境
直到全台各地徵收問題四起,文林苑、華光、大埔陸續爆發,加上自己面臨失戀低潮,4個月前,蕭紫菡發起「土地計畫」,以華光社區為第一站,號召8位有志之士在廢墟中跳舞。2014年1月11日,台中高等法院判決內政部、苗栗縣政府拆屋違法的隔週,「土地計畫」的舞者來到苗栗大埔,用舞蹈為土地祈福。
「土地計畫」大埔站從張藥房遺址開頭,西裝筆挺的黑衣男士走入場景,凝視牆面,接著步往仁愛路,看見滿街象徵權力慾望的黑衣人,爭相擠上「發財車」,近百位前來觀賞的民眾跟在後頭,一路行至朱樹雜貨店前的道路;黑衣人幾近瘋狂地顫抖舞蹈、比著各式政治手勢,他們想要尋找眾矢之的,他們揪出矇著眼的女人。
▲黑衣人手中緊抓著象徵「家」的椅子,另一手以雨傘為武器,對週遭的人充滿攻擊性。(圖文/楊子磊)
蕭紫菡想呈現「部分拆遷戶遭到當地孤立的事實」,她選擇希特勒高亢的演講作為背景音,隱喻受到利益糾葛而迷失的人們。她說:「田地換成建地可以得到更多金錢」的思維沒有對錯,錯誤的是,政府將這樣的聲音吵到最大,不容許其他聲音存在。
接著,舞者將群眾帶到黃福記住家旁的空地,矇眼的女人匍匐前進、拾起稻苗,卻被黑衣男士重重推倒在地,雙手遭綑綁,矇眼女人步上曾結滿稻穗,而今將成建地的農田,遇上朝思暮想的男子,他們共舞,最後分離。原本身穿黑衣的舞群換成紅衣,獻上「黃土地」,為土地祈福。
實地走訪 鼓勵自我省思
擔任「黃土地」的大地舞者林晏甄表示,「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。」她以紅色隱喻人類的兩面,讓矇眼的女人從舞群中摔下,帶著憐憫的眼神回視,「就如身邊有時幫助、有著陷害我們的人,沒有絕對。」這是她多次走訪大埔所觀察到的狀況。
「土地計畫」對蕭紫菡來說,不只是舞蹈,也是思考,因「先成為一個人,而後才是一個舞者。」從華光到大埔,參與計畫的舞者增加了10位,他們去年11月從華光表演完後,便多次走訪苗栗,實地進行訪談、田調。觀賞完舞作的彭秀春則在一旁默默留下眼淚,她想起體貼的老公張森文,雖不常送她禮物,但一有好吃的絕對先給她吃,直到近年受到拆屋折磨,瘦成皮包骨,日日恐懼、憂鬱,連口飯都食不下嚥,她堅定表示,絕對替老公討回公道。
來自新竹的倪國榮說,張藥房一家人為了大埔徵收案犧牲,卻沒有逃脫,他自己也是過來人,曾為了都市重劃問題,纏訟5年,這陣子走訪當地,受到在地自救會的鼓舞很多,他強調,社會太冷漠,大家碰到不對的事,應該多出來說話,因為誰都無法預料,何時災難會降臨到自己身上。
蕭紫菡在「黃土地」舞作中,安排彭秀春入場解開遭工程布綑綁雙手的女舞者,她期盼秀春姊能透過這樣的意象,逐步釋放心中的結,雖然過程十分漫長,但就如大地舞者最後的祈福手語一樣,他們相信,「只要土壤還存在,就能再次結成稻穗。」
▲「土地計畫」的最後一幕,由張森文的遺孀彭秀春(右)走入劇中,為劇中人解開被綑綁的雙手,象徵自傷慟中解脫。(圖文/楊子磊)
▲「土地計畫」的最後一處場景位於過去黃福記家的農田上,舞者們在這此跳著祈福的舞蹈。(圖文/楊子磊)
▲舞者們手中捧著稻穗,站在曾經是黃福記家農田,但遭徵收後已成為一片荒蕪的空地上,為這塊土地與在此生息的生命祈福。(圖文/楊子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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